“我們還活著！”有人說,，能堅守到現(xiàn)在的小店,，都是闖入決賽圈的選手,。街頭巷尾的特色小店，是一座城市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的毛細血管,，也是城市煙火氣和人情味的承載,。
歲末年初，記者走進上海十幾家不同業(yè)態(tài)的小店,，有的剛開業(yè)半年就受到疫情影響,，有的做了幾十年線下實體卻趕上市場遇冷，這些決賽圈的選手,，依然在跑著不一樣的比賽,。
“白天清完貨，晚上就買票回家過年”
晚上七點，新七浦市場的門一個接一個關了,，市場里的燈卻一盞接著一盞更亮了,。
一天中最人聲鼎沸的時間開始了?！敖裉臁ú徽ā餮b,？‘炸’的，全部給寶子們炸完”“家人們看好了就把顏色大小打在公屏上”“給粉絲留十秒鐘猶豫啊,，不轉賬就踢單了”……此起彼伏的直播聲,，在店鋪里響了起來。
七浦路服裝批發(fā)市場是上海最大的服飾批發(fā)地,，數(shù)以千計的小店扎根于此,。過去，這里是不少實體服裝店貨源的集散地,，巨大的黑塑料袋是買手們的標配,；而如今，人流減少讓批發(fā)的生意淡了,，直播成為小店自救的最好選擇,。
這段時間，正是清庫存回家過年的日子,。
“以前哪需要開直播,，實體店的生意都做不過來；2022年,，一年只做了小半年的生意,。”牛牛服飾店主周小白是個“新手主播”,，1月5日是她正式開直播的第三天,。她深知：左鄰右舍都開了直播號，不能只是等客人上門,。
直播剛兩小時,，周小白就因為違禁多次被平臺提醒?！安恢捞茁?、也不會話術，著急??！那些大主播十分鐘就能賣幾十件?！彼故局约旱氖謾C：開播一下午,，只賣出去47件。
周小白并非最難的,。唐女士賣力地在鏡頭前試著羽絨服,，直播間里卻只有兩個觀眾，其中一位還在公屏上說,，“退了退了”,；另一家也好不到哪里去，“賣一件虧20塊,，但不賣就是全虧掉”,。
快遞小哥可能是市場里最受歡迎的人。他們拉著大拖車,，一層一層收包裹,。“我承包的這一層,，一天幾百件吧,，天天就扎根在這?！狈椗l(fā)市場的車庫入口,，就是順豐速運的中轉站；小哥們也非常清楚哪些家是“大戶”,，總是優(yōu)先包裝,。
周小白很羨慕自己樓上的店鋪，主播吳小姐是個“老手”,，上播游刃有余,。5日早上八點開始，她已經(jīng)連續(xù)直播了7個小時,，收成不錯,，賣掉了大幾百單，一場觀眾也有五位數(shù),。店里每個人分工非常明確：兩位主播出鏡,，一位店員負責揀貨，一位負責上鏈接和盯緊平臺規(guī)則,，甚至還有一位店員負責“捧哏”,，“不轉賬就踢單了啊”“踢寶子做什么呀，再給她五秒鐘,，來倒計時”……
下播第一件事,，吳小姐就拿起她的“噸噸杯”?！澳愕谜嬲\,，既要把產(chǎn)品做好，還要不斷上新貨，又要做好售后服務,，更要回復公屏上每一個人的問題,，否則粉絲們就不愛看了，2023年要沖擊六位數(shù)的人數(shù),?！倍驮趨切〗慵腋舯冢傲枴钡赇佉粓鲋辈サ膱鲇^人次已經(jīng)達到十幾萬人,。
“你把東西做好吃了,，做30年都有得做”
凌晨三點，老伴兒孫都還在休息,，王成計已經(jīng)起床,。他要和面、調(diào)餡,、熬醬,、切菜，為自家蔥油餅準備各種配料,?！?0多年了，這個事不能讓別人干,。別人調(diào),，味道就不對，老主顧一吃就吃出來了,?！?/p>
王成計在上海做蔥油餅已經(jīng)30多年，很早就在長寧區(qū)北新涇開店的他,，一直堅守著北漁路的門臉,。每天，他的店要消耗掉600多個雞蛋,、40斤面粉,、10斤蔥。
“好咪道”（即“好味道”的上海話發(fā)音）是街邊老店“拴住”食客的法寶,，但人情味更是不可替代的引力,。早上六點，天還沒亮,，老主顧就陸續(xù)上門,。幾乎每個老主顧王成計都認識：這位家里是開店的、那位養(yǎng)的柯基叫“貝貝”,，有客人一定要吃“雙蛋韭菜”的口味……“他是社區(qū)衛(wèi)生服務站的,，一看就是又來加班了,。”來了一位老主顧,，王老板對記者介紹道,。
鍋燒熱了就不能停下。七點還沒到,，快遞單又“滴滴滴”地響了起來，王成計把門口的大鍋交給小兒子王曉東,，自己在屋內(nèi)又支起了一口新鍋,，兒媳婦在門口負責打包收錢。
這樣的忙碌從早晨開始,，一直要持續(xù)到晚上十點半,。午后訂單少的時候，一家人會忙里偷閑休息一下,，迎接“晚高峰”,。“全年無休,，第二天三點多又要起來,，不過做了這么多年，也習慣了,。打算做到15日,，就回家過年?！蓖醭捎嬚f,。
搟面、涂油酥,、抹豬油,、壘上一大堆蔥花，壓制成餅,，先煎后烘,，才能做成一個焦脆的蔥油餅。這手藝王成計教會了很多人,，最讓他自豪的是,，“王記蔥油餅”這個品牌是他帶到上海的，如今已經(jīng)成了名副其實的“家族企業(yè)”,。
上海一共有五六家“王記”,，分別是他的三個兒子、兩個女兒,，甚至親家,、老表開的,，做的都是這“滋滋冒油”的生意。即便是個需要起早貪黑的老手藝,，也沒什么大的科技含量,，兒孫們還是愿意跟著他，踏實,、肯干,，勤勤懇懇。
每一家“王記”,，都有個調(diào)醬師傅,，伙計可以換，這個“靈魂人物”不能走,。在寧波路“王記”,，王橋就是這個“靈魂”。她請了幾個員工,，自己也不能甩手,，每天親自調(diào)醬，“現(xiàn)在路上也沒有游客,，更不能讓老主顧因為味道走掉了”,。
在王橋的印象里，之前高峰時不排隊半小時,，都吃不到新鮮烤制的餅,，狹窄的人行道上排著幾米長的隊伍，一天可以賣掉2000多個,，60斤蔥一天都能用完,，現(xiàn)在一天只能賣掉1000多個。
做到1月5日,，王橋暫時停了下來,。她要開始一項新的大計劃：裝修?！盎▊€六七萬,、裝個‘網(wǎng)紅店’。餅不會漲價,，但口味還是要做到更好,，爭取讓更多人來買?！蓖鯓蛘f,，你只要把味道做好了，做30年也有得做,。
“自己多一個選擇,，就多一條路走”
在楊浦區(qū)大學路上的谷川雜物店,，你可以看到鋼鐵俠手辦旁邊，就是日本的貍貓玩偶,；中古的擺件來自英國的調(diào)劑商店,、日本的小村，數(shù)下來竟有100多個地方的產(chǎn)物,。
店主王俊并非天天都在,，“回頭客”來之前，有時需要在微信上提前和他問一下,。他一個人做著三份生意：既是新西蘭多個牛羊肉品牌的貿(mào)易商,，同時還做了幾十年的服裝貿(mào)易。
2021年下半年,，王俊開了“谷川”,，谷是豐收,、川是不息,，都是“好詞”。他把只有十來個平方米的小店分成了三個區(qū)域：一部分賣進口碗碟,；一部分賣手辦,；還有一部分賣中古擺件，是根據(jù)大學路年輕消費群體多的特色,，量身定制的產(chǎn)品,。“這件是戴安娜王妃結婚時的杯子,，這個裝威士忌的瓶子其實是個八音盒,，那個是有著好幾十年歷史的搖線圈的機器……”王俊說。
穿過僅有五六十厘米寬的樓梯,，雜物店下方是一個簡單的會客室,，可以喝茶、聊天,、品酒,、吃肉。這里是王老板做貿(mào)易,、談大單的“后院”,，雜貨店沒有客人的時候，他經(jīng)常約朋友過來談單子,。
雜貨店2022年沒賺錢,，要靠其他兩份生意來“補一補”。但王俊不認為這是常態(tài),，他找人搭建了一個線上平臺,，要在2023年把“O2O（線上到線下）”生意做起來,，還在和朋友談直播，也在物色自己的下一個生意——找個線下的地方,，賣中古家具,，“你得升級，否則人家都在變化,，你就被淘汰掉了”,。
和王俊一樣，大學路上花店“魅·Charine”店員王正午也是個斜杠青年,。周四和周五,，他是一個直播團隊老板的助理，其他時候他是這家花店的花藝師,。學計算機的他,，認為理工男做花藝有優(yōu)勢，“更多元,、沒條框,，客戶需要什么我就能做什么”。
1月4日,，是花店開業(yè)的第四天,。王正午正賣力吆喝：“現(xiàn)在是年底，老板得買花送員工吧,！后面就是春節(jié),、元宵節(jié)、情人節(jié),、女神節(jié)……哪個節(jié)不都得買花嗎,？加個店微信，后續(xù)都能送上門,?！?/p>
王正午初中的時候就跟著媽媽做花藝，后來他賣過中古商品,，搞過直播,，干過很多行當?！澳惚葎e人多一個技能,，就多一份保障，就是你選擇別人,，不是別人選擇你,。”王正午說,。
這天的客戶是從網(wǎng)上訂購了鮮花送到了花店,，讓王正午包好,，但是花沒有提前幾天醒、比較小,，包起來很難蓬松,；好不容易完成了，客戶又嫌花沒被吹開,，不夠大氣,，只能拆掉重包。忙活了一兩個小時,，王正午沒有收人工費,，就只收了個包裝錢，不到一百元,。
王正午還是愿意留在上海,。他覺得大城市的環(huán)境像大海，年輕人可以到海底撈到更多的寶藏,，所以他要多打幾份工,，也給老家待產(chǎn)的妻子更多安全感。他的夢想是成為自己師父那樣“天花板”級別的花藝師,，“你想想孫悟空,，會七十二變,，那才是真正的‘斜杠’”,。
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截至2022年9月底,，全國登記在冊的個體工商戶達1.11億戶,，解決了近3億人的就業(yè)問題。以最大力度支持“小店經(jīng)濟”,、暢通經(jīng)濟毛細血管,，政府部門也在不斷探索：在浦東新區(qū)，從事維修,、配鑰匙,、裁縫等行當?shù)膫€體工商戶，沒有實體店面也能申請證照,；新修訂的《上海市市容環(huán)境衛(wèi)生管理條例》實施,，允許劃定一定公共區(qū)域用于從事設攤經(jīng)營；稅務部門用組合式稅費支持政策,，緩繳社保,、精細扶持……
江湖水猶寒，天地有春風,。上海市商務委數(shù)據(jù)顯示,，元旦節(jié)日期間上海線下消費超過120億元,，環(huán)比增長5.6%，外灘,、豫園,、南京路等知名商圈再次出現(xiàn)“大排長龍”的現(xiàn)象。2022年,，小店也有堅持和夢想,，和不斷回歸的城市活力一起，邁向2023年的滾滾春潮,。（記者周琳,、丁汀）
